中央苏区第四次反“围剿”胜利后，中革军委成立东方军，入闽打击国民党军队和地方反动武装。期间，在沙县进行了一场入闽以来持续时间最长、过程最曲折的战斗。
整场战斗历时15天，敌我双方从地上打到“地下”。红军越挫越勇，在第五次进攻时胜利破城，全歼敌军，收获丰厚的军需物资，这在第五次反“围剿”中发挥了重要作用。
杨世泉是老沙县人了。他1985年到县委党史研究室工作至退休，期间搜集史料，从许多见证人处了解了东方军攻城的故事。不久前，记者联系现年82岁高龄的杨世泉，一起追忆这段往事。
城墙弥坚 三次遇阻
当年，沙县城在闽中地区并不算大，但因是从江西东进顺昌、南平和福州的水陆交通要道，可谓“闽中重镇”。且福建有名的“土皇帝”卢兴邦就驻守在这里。
卢兴邦的部队装备虽不如国民党的正规军，但政治上异常反动，是红军入闽以来的死对头。1934年1月，东方军挺进沙县，决定拔掉这个反革命据点。
城墙是攻城遇到的第一个障碍物。“沙县古城墙的南边沿河修建，周长1440丈，即4800米。”杨世泉说。因杨世泉正在养病，便根据他的口述和图示，独自沿着沙县城墙的遗迹，探寻历史。
在休闲步道上漫步，全程可见古城墙样式的墙面。如今，经过景观改造，沙县古城墙已和新建的江滨休闲步道融为一体。休闲步道从西大桥下一直畅通无阻至东大桥下，走完全程约45分钟，随处可见散步和垂钓的人。
“沙县原有9个城门，从沙溪河北岸由西往东，依次是小水门、师古门、南门、庙门、文昌门，其余4个是东门、大北门、小北门和西门。”杨世泉感叹道，现在，保护较完好的只有小水门了，文昌门和庙门的门洞还在。
记者来到关帝庙的“地下”，小水门静静地伫立在这里。她的城门已被厚厚的水泥墙封了，城门上方石块上雕刻的“小水门”字样，却红艳艳地，清晰可见，像在纪念那段红色的历史。
领军的卢兴荣旅长放话，要依靠沙县城墙保护地方百姓安全，让红军在沙县的城墙上碰个头破血流。
卢兴荣缘何对城墙如此自信？沙县城墙始建于明弘治四年，后又经历代修固，高达7米，厚4米，全用花岗岩墙基，墙体则用特制的城墙砖，坚固无比，红军没有重炮等重武器，很难攻破城墙。同时，城上箭楼高耸，是一座很坚固的三层炮楼，便于发挥火力。这注定了攻打沙县是一场攻坚战。
经过一系列精心准备，东方军于1月11日包围沙县城。“因为南边临水，红军选择攻克东北西3个城门。”杨世泉说，但红军装备简陋，也没有大炮，能挖掘坑道的特科队还没到。为争取时间，12日早上7时，红军打响了攻城的战斗。
先锋连扛着扎绑好的竹梯，冒着敌人密集的炮火勇猛地发起攻击。可惜，城墙太高，敌人又有火力优势，红军硬攻了3次都没能成功，一个个红军战士在敌人的炮火中倒下。10时，红军停止攻击。
重振旗鼓 坑道作业
天擦黑的时候，东方军司令部新的作战计划下达：决定挖坑道攻破坚固的城墙。
最为薄弱的西门成了主战场。“西门城门基座就在现在沙县交通局附近的十字路口上。”杨世泉说，从十字路口再往西130多米，就是红军挖坑道的地方。
22日晨，工兵连奋战了十天十夜，将坑道挖到城墙下。可惜，炸点偏离原定目标，第四次攻城失败。
敌人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反应过来，依托城楼上的火力掩护，在疯狂的反扑中堵住了缺口。
黄昏时分，东方军司令员彭德怀、政委杨尚昆和参谋长邓萍三位首长到战壕前侦察地形，布置指挥。这给经历三次攻城、一次坑道爆破失败的战士以极大鼓舞。
“红三军团还是决定坑道作战，仍以西门为重点。”杨世泉说，由于第一次爆破失败，敌人识破了红军挖坑道爆破城门的企图。第二次挖坑道时，地下也成了战场的一部分。
红军在西门选择了一间房子。工兵连用麻绳一段段丈量坑道的距离。先从房间挖一个竖井，再拐弯向城门下挖去，挖出的土从竖井里吊出，利用房子的掩护悄悄运走。火力组将面向房子城楼上敌人的窗户和射击孔严密地封锁起来，只要敌人一露头就用火力压制，以保证坑道作业的隐蔽。
“我年轻的时候，去那间房子看过。可惜，现在不在了，是店铺还是民居也已无法考证。”杨世泉说，工兵连副连长刘正赓曾描述过坑道作业的艰难。一开始，坑道可以挖到高1.7米，宽1.2米，战士可以轮班站着挖，进展比较顺利。
为加快速度，避免运送太多的土方量，坑道的高度和宽度都大大缩小，等到距离城墙约20多米时，坑道已缩为高80厘米，宽60厘米，战士只能由站着挖改为蹲着挖，最后趴着挖。
最大的问题是，坑道越深，空气越稀薄，战士干不了一会儿就头晕，一些战士昏倒在坑道作业现场。憋晕的战士被扶出坑道呼吸新鲜空气后又立刻返回作业。
胜利在望，意外发生了。坑道从壕底穿过，由于深度不够，坑道壁出现很大的漏眼，壕水一瞬间灌入坑道，几乎把战士淹没。
战士急忙用木板和黄泥把大股漏水堵住，但小股漏水却如雨下，战士都成了泥人。
敌追我藏 洞口守敌
一天，红军战士挖坑道时，坑道壁上隐约传来“咚咚”的声响。是敌人发现了挖坑道的方向，想从城里往外挖，破坏坑道。
红军一面做好准备，一面继续向前掘进。当双方坑道挖通时，红军马上吹灭小油灯，趁敌人乱作一团，举起驳壳枪打去。不巧，碰上一粒瞎火，没有打响。
性急的战士就拿起铁锹扔过去，可洞口太小，铁锹陷进土里。情急下，刘正赓甩了颗手榴弹，敌人死的死，跑的跑。
之后，红军用沙包堵住洞，留出一个枪眼，派哨兵看守。又另外开了个岔道，继续掘进。
有了上一次经验，红军在可能碰头的地方架好了机枪，日夜提防敌人的破坏袭击。等敌人一挖通，机枪就迎着洞口扫过去。
就这样，红军和敌人在坑道里撞了三次，打了三次，战斗从地上转移到了地下。
同时，红军向旁边开了几个岔道，在地上挖了几个假洞口，故意露出破绽，借以转移目标，使敌人摸不清坑道的真正方向。
24日夜，奋战三天三夜后，坑道挖到了西门城楼下。
城楼“飞天”全歼敌军
1月25日拂晓，总攻开始。
红军用棺材装了3500余公斤用土硝、硫磺等配制的黑色炸药，放在城门楼底下的坑道里，准备爆破。
当时的红军还不会制造拉火管，只能按照土办法装上导火索，再用火点。“火药还是彭德怀亲手教战士们配制的。”杨世泉说。
凌晨5时，“轰”的一声巨响，高耸的城门楼掀翻了，西门城墙被炸开一道20多米宽的缺口。
“护”师“共”团是攻城的突击队。在城破的瞬间，突击队迅速攻占了西门城墙，并继续攻破敌人的第二道防御工事。一小时内，便完全解决了西门的战斗。
兴国模范师即红三军团第六师是第二梯队。西门突击奏效时，他们紧接着前梯队攻占了北门的高处，并会合前梯队压迫敌人于东门附近，全部消灭。
打进沙县时，刘正赓看到敌人在城墙内侧挖掘了一道又长又深的横沟。原来敌人以为红军要把坑道挖进城内，就挖了横沟，企图阻拦红军从坑道冲进城内。
仅3个小时的激烈巷战，卢兴荣率领的两个团国民党兵被红军歼灭，城外沙溪南岸碉堡内的敌人也全部投降，国民党沙县县长刘启明和卢兴邦儿子成了俘虏。
据《中共沙县地方史大事记》记载：“红军攻入城内，共毙伤敌军700多人，俘敌1300多人，缴获炮8门、各种枪支2000多支、子弹10.8万发、炮弹2万多发、无线电台1部，以及大量的食盐、粮食、布匹等物资，缴获一座敌兵工厂。”
电台诱敌 战果累累
杨世泉跟记者讲了件趣事。
红军趁敌人还不知沙县被占领，利用缴获的无线电台发出“求救”信号，让蒋介石送弹药和钱来。
敌人竟信以为真，连续两天，派飞机空投了约五六千万元中央券、25万发子弹和大批棉衣、食品。第三天，敌人发现受骗时，红军早把全部胜利品搬到中央苏区去了。
众多战利品中，最让红军兴奋不已的，就是那座兵工修理厂。兵工修理厂除修理枪支外，还可以制造步枪、手榴弹、小型地雷和子弹等。到瑞金后，兵工厂为红军修好了不少武器，翻造了大批子弹，在第五次反“围剿”战斗中作出了很大的贡献。
“红军向东行，围攻沙县城，城里驻有两团兵；沙县有个卢兴邦，干净消灭两团兵……”红军战士们一边运送战利品，一边兴高采烈地唱起欢庆胜利的行军小调，歌声笑语冲散了萦绕在沙县上空的硝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