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三岔五,我常徒步到清流城郊,倚着大山,面临龙津河的金莲古寺闲游,静静倚坐在临寺的树下或廊桥,聆听哗哗泉声的欢唱,感受古寺与林海漫漫的绮丽风光。那山泉虽没有飞流直下三千丈的浩宏,却是异样的冷冽、晶莹、圣洁,恍似久远的牧歌在深山腹地一代代的吟唱,一年四季、昼夜不分从不间歇。
亿万年前,这里原是一片汪洋,伴随地球剧烈的骤变,海峡才隆升为陆地。那时,它曾澎湃过、浩瀚过,鱼龙出没过,曾有过潮涨潮落,云起云飞,不知在那片天空曾否有群鸥翔飞,唱晚的渔舟必然是没有的,人类文明尚未开启。时光的轻舟却在流逝,沧海横流,沧桑演变。
人类从海洋中走来,走向大地,却再也走不回海洋,面对浩渺无垠的海洋,只能望洋兴叹。而面对千峰刀仞的群山,只能是相拥而歌。
深藏东华山腰的金莲寺,始建唐武德三年(620年),僧人云谷游览曹溪,隐居于此。古木森森、野兽横行,山中却无水。有如此茂密的森林,该是有水的,只是未被人发现罢。许多年之后的一日,定光云游至此,飞锡凌空,七日复还,再用竹筒引水,始有清泉喷涌。定光为其命名为灞涌岩。后之人又将其命名为“灞涌金莲”,成为清流的一大景观。
凡外地客人到清流,必前往观瞻,不为祈求福禄财寿,而是怡情悦性之使然。伫立古寺之前,不但可近瞰城郊,放眼群山,还可窥视绕城流逝的龙津河,水声哗哗,橹声款款,更有山岚雾霭迷离莫测、天光云影散淡徘徊。桃源何处是?蓦然回首,桃源就在眼前。
名山胜水寄托着人们的情感,山水却也因人而增色。历代清流文人,几乎个个都留下对鑫莲寺佳赞的诗篇。明代清流籍进士、广东潮洲知府叶元玉就曾赋诗佳赞:
金莲山寺万松阴,
流水花开自古今。
几发青螺撑佛顶,
半岩秋月印禅心。
明代吏部尚书裴应章夜宿古寺,被哗响的泉声触动情怀。赋就一副至今仍书写在寺门的楹联:“泉声夜夜三春雨,山气时吋五色云”。是对古寺泉声山色绝妙的概括,是山城古寺泉声的浸润,是情感道德的升华,令人肃然起敬。
哗哗泉声织成的天籁,犹如雄浑的交响乐,令人欣喜迷醉,那纯净至美的韵味,在静夜的古城都能隐隐听到它回肠荡气之声,显示得异样的沉稳、幽雅,似是挟着苦涩的笑声,欲与龙津河结伴,冲出窒息的林海和古寺的沉寂。
无论是静夜聆听或白日欣赏,悦耳的泉声,似是滤尽了一切尘埃和污垢,凸显它质本洁来还洁的质朴,真如三春之雨,滋润着这片热土,展示水族的年华。
泉声依旧、歌声依旧,豪情依旧,涛声依旧,都在我心间激荡,包容着文化的意蕴,孕蕴着客家人勤劳勇敢,坚毅豁达的秉性,以它刚毅、憨厚的质朴,享受阳光的愉悦,赢得世界的赞誉。
就如涓涓山泉,点点滴滴,聚汇成一股浩宏气势,汇归大海,融入世界。哪怕外面的世界有刀光剑影,恶狼野兽,也毫无所惧,只要执着地认准目标,在人生征途奋勇前进中,将心声融入山泉,将污浊滤尽,岂不是人间之乐事?
那是夏之日,徒步上山,静静倚望古寺之旁的树下,不时虽有花炮哗响,鸟儿鸣啭,但泉声隔绝任何声响,拒绝一切繁嚣,依然我行我素,尽情欢唱。也许有些许忧郁、凄酸,却演绎成我心底的歌声,白云、大山、流泉,永远牵系着我的向往。